楚天以南

大风不是木偶

玄幻小说

大巴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,四月初的铜仁飘起小雨,天色已经暗了。
唐蘅阖着眼,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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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:十二月

楚天以南 by 大风不是木偶

2025-7-29 20:20

  十二月的早上,没有人愿意起床。
  尤其是武汉的十二月——昨天半夜又下了一场雨,冰冷的空气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,那感觉别提有多难受。唐蘅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,勉强把眼睛眯开一条缝,看见屏幕上显示“8:12”。
  糟糕。
  果然身边已经空了,李月驰的被子盖在他身上,电热毯也被关掉。这是李月驰的习惯,他说电热毯开久了不安全,所以每次他起床去上课的时候,都会把电热毯关掉。
  然而他们睡觉时电热毯是一直开着的,难道多个一人,电热毯就更安全一些?
  唐蘅皱了皱鼻子,闻到牛肉粉的香味。
  这学期他只有一门课,在下午,所以不用早起。几乎每次在出租屋过完夜,都是李月驰把早饭买回来。昨晚睡下时唐蘅悄悄定了个七点整的闹钟,想爬起来给李月驰买顿早饭。
  结果又失败了……
  唐蘅伸了个懒腰,小腿蹭到滑溜溜的羊毛衫。这也是李月驰的习惯,武汉的冬天实在太冷,他出门前总是把唐蘅的毛衣和秋裤塞进被窝,这样唐蘅起床穿衣服的时候,它们都是温暖的。
  唐蘅慢吞吞地穿好衣服,牛肉粉盛在保温桶里,揭开盖子的一瞬间,辛香的热气涌上来。大份襄阳牛肉粉,又加一个煎蛋。
  这个时间,李月驰已经开始上课了。
  “妈,”唐蘅被牛肉烫得含糊了一下,“你到机场了?”
  “烦死了,晚点五十分钟,”付丽玲问,“你起床了?这么早?”
  “嗯……昨晚睡得早。”其实做到了凌晨两点半,现在腰还是酸的。
  “真乖,我可能赶不上中午吃饭了,你记得把礼物拎过去啊。”
  “我能不能不去?”唐蘅烦道,“等你回来了再请他们吧。”
  “我肯定要再请他们的呀,但是今天张院长生日,咱们得把礼物送到了,”付丽玲顿了顿,语重心长地说,“这个月最大的订单就是张院长介绍的,这可是个大人情,宝贝,人情往来就是这样……”
  “好好好,我知道了,”唐蘅连忙说,“中午我过去。”
  “嗯,分清楚了,棕色那袋是给张院长的,红色那袋是给他太太的。”
  “知道了——”
  “你在吃饭?”
  “啊,”唐蘅有点心虚,“是啊。”
  “阿姨这么早就来啦?”
  “没有,是我……我自己弄的。”
  “真的假的,”付丽玲笑道,“我们唐蘅都会做饭了!”
  “就煮了包方便面……”
  “方便面?”付丽玲一听这话,立刻严肃起来,“这种东西最没营养了,怎么能当早饭吃!”
  “偶尔吃一次。”
  “以后别吃了啊,”付丽玲说,“要不我和阿姨商量商量,叫她早晨也来给你做顿饭?”
  “不用!”
  “嗯?”
  “我很少吃早饭……不说了,蒋亚在楼下喊我。”
  “别忘了中午送礼。”
  “放心吧!”
  唐蘅挂掉电话,长长吁了口气。
  差点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  自从租下这间房子,他和李月驰便越来越频繁地留宿于此。别的都还好,唯一麻烦的是他要时刻提防付丽玲突然从上海回家。为此他还和蒋亚串好了口供——如果付丽玲发现他没在家住,就说是睡在蒋亚家了。
  当时蒋亚欠搜搜地说:“亲爱的,你妈不会以为咱俩搞对象吧。”
  唐蘅:“……”
  李月驰接过手机:“看上去不像。”
  蒋亚立刻就怂了:“哎!哥!我开玩笑的!”
  谁叫他指望李月驰帮他做作业呢。
  唐蘅吃完牛肉粉,刷了保温桶,又把空调调高一度。八点四十五分,李月驰应该下课了吧。
  唐蘅的手缩在袖子里,只露出一根食指,一下下敲击手机按键:
  我吃完饭啦,中午经济学院院长过生日,我得去帮我妈送礼,不能去接你下课了:(
  下午和蒋亚他们排练,晚上去长爱演出,咱们去哪吃晚饭?
  (以后不用加煎蛋,撑死我了)
  没过一分钟,李月驰的电话打过来。他那边静悄悄的,早课的课间总是如此——大家都在补觉。
  “晚上可能来不及吃饭,”李月驰说,“唐老师叫我和小沁开会。”
  “啊?不是前天才开过吗?”
  “好像有个新的项目,我也不是很清——”李月驰话没说完,忽然喊了句“老师好”,几秒后,他低声说:“刚才看见宋老师和安芸了。”
  “老安好像在给宋老师做助教。”
  “嗯。晚上我去‘长爱’等你。”
  “行。”也就是说等到晚上才能见面了……
  “演出的时候,”李月驰好像笑了笑,“悠着点蹦,听见没?”
  唐蘅脸一热:“我蹦得动!”
  “昨晚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  “我说什么了?”真的记不起来了,那时候又累又爽,脑子像一碗浆糊。
  李月驰不答,只是笑着说:“我去上课了。”
  中午,唐蘅拎着礼物去了张院长的生日宴。大伯和伯母也在,唐蘅送了礼,坐到伯母身边。
  “小蘅,”伯母把手机揣进兜,“你妈没来?”
  “她飞机晚点了。”
  “哦,”伯母点头,“那你多吃点。”
  “吃饱了,我下午得去排练。”
  “哎,你才吃了几口?”
  “您帮我和大伯说一声,”唐蘅朝他们那桌望去,见安芸跟着安教授,正在向张院长敬酒,“我先走了。”
  其实唐蘅也不知道为什么,伯母和大伯是分开坐的。按说这种场合夫妻俩应该坐在一起,就像安教授一家。张院长的生日宴摆了四桌,大伯坐在张院长那桌,而伯母却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桌子上。
  可能是伯母不想和他们交际。唐蘅听大伯抱怨过她对人情来往太冷淡,“她呀,心思全用在猫猫狗狗身上!”
  唐蘅回家洗了个澡,把在饭店染上的烟味饭味洗掉了,换上新的毛衣。然后他背起吉他,坐地铁去排练室。
  蒋亚和安芸正在吃披萨,见了唐蘅,安芸骂道:“你他妈怎么溜得那么快?”
  “废话,”唐蘅说,“他们能吃到下午三点。”
  “你叫上我啊!我走的时候又被老头训了半天!”
  “我看你在敬酒。”
  “就他妈有病,”安芸烦躁道,“我爸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?没见过带着女儿敬酒的!”
  “安哥,”蒋亚大口咀嚼着披萨,“我看你爸早就把你当儿子了。”
  “滚。”
  他俩吃饱喝足后,三人开始排练。十二月一号是周黑鸭校园乐队大赛开始的第一天。湖士脱不出所料地通过了海选,五十只乐队分成五组进行现场演出,下周五,他们就要登台比赛了。
  唐蘅并不觉得紧张,毕竟他们已经有太多登台演出的经验。倒是蒋亚一反常态地勤奋起来,天天打电话问他和安芸去不去排练。
  “蒋亚!”安芸放下贝斯,抬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,“你今天怎么了?”“没怎么啊。”
  唐蘅说:“这里你打错第三次了。”
  “好好好,我错了,”蒋亚举手投降,“露露昨天半夜跑我家发疯。”
  “露露?”唐蘅愣了一下,才想起是蒋亚已经分手的前女友,“她干什么?”
  “能干什么,倾诉思念之苦呗。”
  安芸翻个白眼。
  “真的,”蒋亚满脸无辜,“我也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啊。”
  “你等着吧,”安芸说,“就你造那些孽……早晚被人给阉了。”
  “靠,最毒妇人心啊你。”
  “我洪山铁T。”
  “铁T真的没一个好东西……”
  “打住,”唐蘅在琴弦上扫了一下,“继续吧。”
  他们排练的是达达乐队的《南方》,打算比赛的时候就唱这首。其实这歌并不好唱,倒不是说技巧有多复杂,而是主唱彭坦的声音实在太纯净太有辨识度了,老布提醒他们说,小心搞成个低配山寨版。
  但他们三个一致决定就唱这首,因为喜欢。并且《南方》唱的正是武汉,也合适。
  那里总是很潮湿,那里总是很松软。
  那里总是很多琐碎事,那里总是红和蓝。
  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,不知她现在怎么样。
  我家门前的湖边,这时谁还在留连。
  ……
  排练了整个下午,唐蘅已经有些累了。今晚“长爱”的客人也不多,他便坐在高脚凳上,握着话筒,闭了眼睛唱这首歌。吉他交给安芸去弹,蒋亚的鼓点又出了错,不过没关系。这首歌他唱了太多次,以至于身体已经形成某种本能反应,不过脑子便能唱出那些歌词。他甚至可以一边唱歌一边走神——为什么是红和蓝呢?武汉有很多红色和蓝色吗?他觉得这句歌词应该改成“那里总是红和绿”,武汉当然有很多绿色——碧绿的山,深绿的湖,还有学校里满墙满墙的爬山虎,以及树干上又厚又湿的青苔。至于红色,他也说不出来哪里有大片的红色,却觉得武汉就是红色的,也许是因为浩荡的长江,也许是因为夏季酷暑冬季严寒,武汉这地方连气温都大起大伏,这个城市像最浓的深红色,最饱满,最热烈。
  李月驰也是红色的。他们关着灯做爱的时候,李月驰的呼吸拍在他耳畔,温暖又急促。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汗水,电热毯又很热,他好像陷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之中。
  “唐蘅,”蒋亚从背后推他一下,“下班了!”
  “哦——”唐蘅这才反应过来,歌已经唱完了,台下观众们都在鼓掌。
  “服了,”蒋亚说,“这也能走神。”
  三人走下舞台,蒋亚和安芸去休息室,唐蘅则径直向吧台走去。他一眼就看见了,李月驰背着背包,坐在那里。
  “干什么呢。”周围都是人,唐蘅只能拍拍他的肩膀。
  “给你干活。”
  “啊?”
  “有人想向你表白,”李月驰举起一沓便利贴,笑眯眯地说,“先在我这登记。”
  唐蘅愣愣地接过,发现上面真的写了两个女孩的名字,后面还跟着电话号码和年龄。
  “你唱歌的时候,她们一直在讨论你有没有女朋友,以及怎么要你的号码。”
  “哦……”唐蘅连忙说,“我绝对没给过!”
  “她们知道你不给。”
  “啊。”
  “所以就在想办法——有个说可以通过蒋亚下手,另一个说干脆直接去堵老布。”
  唐蘅:“……”这种事还真有人干过。
  李月驰一本正经地说:“我告诉她俩我是你的秘书,想表白可以在我这登记。”
  唐蘅想笑,堪堪忍住了:“他们真信啊?”
  “起初不相信,我说可以先留下姓名号码,七个工作日之内电话通知。”
  “哎——”唐蘅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袖子,“你怎么这么蔫坏呢。”
  李月驰也笑了,低声说:“情敌太多,没办法。”
  这时安芸和蒋亚也收拾好东西过来了,他们照例从后门离开,一路上安芸都在打电话。巷子里黑黢黢的,身边又都是自己人,唐蘅便和李月驰牵着手走路。
  几分钟后,安芸挂掉电话。蒋亚八卦地问:“哪个妹妹啊?这大晚上的。”
  安芸没理他,又走几步,忽然说:“李月驰,唐老师让你们进了新的课题组?”
  李月驰“嗯”了一声。
  蒋亚说:“你们这一天天的,还挺忙。”
  他自然没听出安芸的话外之音,唐蘅却反应过来了,问安芸:“没叫你进去么?”
  “对,”安芸的语气很平静,“没叫我。那个课题组是研二学生在做的,和外面的公司合作,事儿很多。”
  “今晚开会的时候唐老师提到你了,”李月驰说,“他说你会跟着安老师做项目,所以不参加我们的。”
  安芸停下脚步:“你不觉得……太早了吗。”
  李月驰:“什么?”
  “这才刚开学,我们才读了几个月研一,唐老师就让你俩参加研二学生的课题?那个课题挺麻烦的,工作量也大,我之前就听师姐吐槽过。”
  李月驰沉默几秒,问:“你的意思是?”
  唐蘅也茫然地看向安芸,他知道安芸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名额斤斤计较的人,所以想不通她这番话用意何在。然而巷子里的灯光实在太黯淡了,虽然离得很近,但他看不清安芸的表情。
  “我也没别的意思……唐老师肯定有他的考虑,”安芸笑了一下,“就是给你们提个醒,那个项目挺难做的,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嘛,涉及到很多利益往来,你……你多帮帮小沁,好吗?”
  不待李月驰回答,蒋亚先哼哼起来:“行啊老安,还挺怜香惜玉哈。”
  安芸说:“你闭嘴,”转而对李月驰说,“这事儿拜托你了。”
  李月驰干脆道:“我会的。”
  第7章“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”
  唐蘅到家时,付丽玲正在阳台上打电话。她穿一条长过膝盖的铅灰色羊绒大衣,听见声音,扭头冲唐蘅使了个眼色。看来她也是刚刚回家,妆还没来得及卸,唐蘅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,剥开蛋糕的包装纸。
  “这次真是麻烦你了,苏姐……你太客气了,哈哈,那我们周六见,我开车去接你。”付丽玲讲完电话,在唐蘅身边坐下,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:“好吃吗?”
  唐蘅把勺子递给她:“你尝尝。”
  “我减肥,”付丽玲说,“宝贝你吃吧。”
  蛋糕是板栗味道的,看不出是什么牌子,甜度适中,口感细腻极了。唐蘅一边吃一边想,下次也给李月驰买一块。
  “我今天下午见你大伯了,”付丽玲搂着唐蘅,“他可给我说了啊。”
  “说什么?”
  “上次你找张院长告状,是吧?”
  唐蘅动作一顿,咬着勺子含糊道:“他们欺负我……师兄。”
  “你哪个师兄?”
  “李月驰。”
  “哦——之前来家里借书那个?”
  “嗯。”
  “你呀,”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唐蘅的脑袋,“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。”
  唐蘅吞下口中的蛋糕,笑着说:“这不是有你们给我撑腰吗。”
  付丽玲也笑了,拿起手机不知回复谁的短信。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唐蘅暗自松了口气。
  看得出今晚她心情不错。唐蘅吃完蛋糕,问:“这是从哪买的?”
  “喜欢啊?明天我叫他们再送两块,但是也别吃多了。”
  “不用……店的名字叫什么?过几天我去买给蒋亚他们吃。”
  “潘灵记,在首义广场那边,到时候你打电话叫他们送来就好了——是苏姐的朋友开的店。”
  “苏姐?”
  “张院长的太太。”
  “哦,”唐蘅说,“你什么时候和他家这么熟了。”
  “这都是人情往来嘛,”付丽玲起身,把大衣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,“对了,你大伯说,你放弃推免资格了?”
  其实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。唐蘅虽然拿到了学院的推免名额,也通过了汉大和北京一所大学的笔试面试,最终却还是选择放弃推免。上个月全国推免系统开放,他根本没有在系统里提交申请。
  “对……”唐蘅心想,又要吵架了。
  然而付丽玲一反常态地平静,她只是点了点头,说:“周日晚上我请张院长一家吃饭,你大伯也去,记得把时间空出来。”
  “你要待到周日?”今天才周一。
  “2号再回上海,”付丽玲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道,“下个月就没空喽,年底事情多。”
  付丽玲在家待十天,唐蘅便也得在家住十天。
  周四中午他和李月驰在学校食堂匆匆吃了顿饭——倒不是他排练有多忙,纯粹是因为李月驰没空。大伯的项目的确很麻烦,据李月驰说,这是一个针对湖北大悟县的扶贫项目,他们和当地政府、企业合作,帮助农民销售农产品,也对一批贫困户进行跟踪调查。李月驰刚刚进入项目组,对前期工作不熟悉,所以既要完成分配的任务,又要花时间了解之前的进展情况。
 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大段的时间腻在一起,每天能在食堂约顿饭,已经实属不易。唐蘅甚至有点抱怨大伯:“你和田小沁才研一,他干嘛给你们安排这么多事儿。”
  “他说这个项目很重要,之后发文章会带上我们两个的名字,”李月驰一边大口吃饭,一边说,“有这个锻炼的机会,挺好的。”
  “哦,是啊,”唐蘅闷闷地,“你多吃点,感觉你瘦了。”
  李月驰挑眉笑了一下:“这才几天。”
  “几天也禁不起这么累啊,”还好他们坐在食堂的角落里,唐蘅把自己碗中的黄焖排骨夹给李月驰,“我吃不完。”
  其实他根本不喜欢食堂的饭菜,尤其是李月驰常来的这个食堂——是汉大众多食堂里,最便宜的一个。两菜一饭的套餐才三块五,还送碗免费海带汤。价格这么便宜,味道当然就好不到哪去。唐蘅实在吃不下这里的饭菜,就到隔壁窗口买黄焖排骨或黄焖鸡,七块钱一份,虽然还是不好吃,但已经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。
  他不知道李月驰怎么吃得下,皱巴巴的炒菜薹,全是面团的糖醋里脊,还有硬到粒粒分明的米饭。每次他想给李月驰买黄焖排骨,李月驰总是淡淡地说一句:“不用。”
  其实只是贵了三块五毛钱而已。
  “明天晚上你们开会吗?”唐蘅收回思绪,“我们明晚有比赛。”
  “周黑鸭那个?”
  “嗯,在江汉路新开的酒吧,LIL。”
  “明天晚上……我尽量过去,”李月驰放下筷子,“几点开始?”
  “七点,但我们也不知道排在第几个上场。”
  李月驰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  他把盘子里的饭吃得一干二净,连海带汤里的胡萝卜都捞干净了——唐蘅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吃胡萝卜。
  而唐蘅的黄焖排骨还剩小半碗。
  两人把盘子送到餐具回收处,一起走出食堂。将要分别时,李月驰低声说:“其实你不用陪我吃饭……是不是吃不惯?”
  “没啊,”唐蘅连忙摇头,“我就是早饭吃撑了。”
  “是吗?”
  “嗯。”
  李月驰笑了一下,有点无奈地说:“好吧。”
  唐蘅撑开自己的伞,走出他的伞下。武汉又在落雨,天气预报说明天的最高气温只有五摄氏度。这又湿又冷的天气令人有些心烦,好像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了。
 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别,这时到处都是下课的学生,他们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冲彼此点点头。唐蘅向地铁站的方向走,李月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。天空阴郁得像一页发黄的旧书,唐蘅走了十来步,回头,看见李月驰的背影已经变得很小。他一个人的时候,走路的速度总是很快,唐蘅知道这是因为他赶着回教室给辅导班的学生批改作业,作业批改完就该上课了。四点钟下课之后,他去项目组的办公室干活,一直到晚饭时间。晚上,他又要去“青木考研”上课。
  他像一只四处旋转的陀螺,并不能为谁停滞分秒。
  整个下午和晚上,湖士脱都在排练室排练,晚餐就去对面的小饭馆随便对付一顿。外面天寒地冻,他们在屋里却热得只穿一件单衣,满身大汗。
  蒋亚放下鼓槌,瘫在沙发上说: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《南方》了。”
  唐蘅瘫在他身旁,喃喃道:“我也是。”
  安芸一口气喝完了整瓶矿泉水:“我就不信咱们不是第一名。”
  “大哥,你先想想曲子的事吧,”蒋亚说,“一月二十号之前交demo啊。”
  “你有脸说我?你的词写好了?”
  “我都写六行了!”
  安芸斜他一眼,怀疑地说:“是么。”
  “操,真的啊,元旦前肯定写完。”
  “你最好是。”
  “天地可鉴,”蒋亚撸一把自己的红毛,“我现在都没找妹妹聊天了。”
  总的来说,湖士脱的排练十分顺利,之前那个蒋亚总是打错鼓点的地方,后来也没再出问题。
  周五,武汉仍是阴雨绵绵。他们约好中午再碰头——毕竟下午就要开始化妆、彩排,晚上又要比赛,所以一定得睡饱。中午唐蘅起床,在家吃了饭,然后和蒋亚安芸一起坐地铁去江汉路的LIL酒吧。
  主办方很大方地请了专业妆发团队,又包了酒吧楼上的宾馆房间做化妆间。一进屋,蒋亚便立刻打开了空调。
  “太他妈冷了,”他哆嗦着说,“武汉这个鬼天气我也是服气,内裤都没得换了。”
  唐蘅说:“你家不是有烘干机么。”
  “被露露弄坏了,还没修呢。”
  “露露?”安芸冷声道,“昨晚你说,最近没空聊妹妹。”
  “我……哎呀,”蒋亚心虚地笑了,“那都是上礼拜的事儿了,她非要来找我,我有什么办法?”
  “你他妈真的,上辈子是种猪吧。”
  蒋亚嘿嘿一笑,模仿了两声“哼哼”的猪叫。
  很快化妆师就到了,三人依次化妆、做头型。蒋亚的最简单,安芸的锅盖头颇令发型师费了一番力气,而唐蘅作为主唱,化妆师说,你的妆最重要。
  下午五点半,他们已经彩排过一轮,没有唱歌,但是把上场次序和舞台走位敲定了。总共十支乐队,湖士脱排在第五位上场。安芸小声说:“咱们运气不错。”
  蒋亚问:“为啥?”
  “比赛刚开始,评委肯定都很严格,到后面呢,他们新鲜劲儿过去了,又不会认真听了——中间正好。”
  “靠,”蒋亚说,“还真是啊——儿子你现在紧张不?”
  唐蘅把手机调了静音,揣进兜里:“紧张个屁,我都快唱吐了。”
  他刚刚给李月驰发短信,告诉他,他们大概八点过上场。李月驰回复说,能赶过来。
  其实他真的、真的不紧张。说白了这只是一场演出,和以往唯一的不同仅仅是,这次要戴耳返。但他又很想李月驰来看这场演出,虽然《南方》他真的要唱吐了,但这首歌他还是想唱给李月驰听。“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”,他第一次恋爱在这里,他的恋人就在台下。
  六点,选手们回到各自的化妆间休息、吃饭。为了避免意外状况,蒋亚叫的外卖是白粥和藕汤排骨,连蘸料都没要。
  七点,他们坐在了候场区。第一支上台的乐队来自汉阳音乐学院,五个男生,其中三个都扎着马尾,还有一个干脆长发披肩。
  蒋亚凑在唐蘅耳边说:“妈的,咱们这造型不出挑啊。”
  唐蘅说:“你光着上身打鼓就出挑了。”
  话音刚落,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走过来,坐在唐蘅身边。她摘下墨镜,冲唐蘅露出个微笑:“弟弟,又见面啦。”
  是林浪。
  她出现在这里,唐蘅并不觉得奇怪。
  “你们唱什么?”林浪问。
  “《南方》。”
  “诶,我喜欢这首。”
  音乐声响起,两人没再说话。这时,唐蘅又收到李月驰的短信:
  已经在开会了,八点能过来。
  很笃定的语气。唐蘅对着屏幕笑了一下。
  七点四十,第二只乐队唱完,评委点评结束,湖士脱被叫到后台候场。
  临走前,唐蘅脱下羽绒服,只穿一件川久保玲的白色T恤,短袖。
  林浪惊讶道:“你就穿这个上台啊?”虽然酒吧里开了空调,但还是很冷。
  唐蘅笑着说:“这件衣服是幸运衫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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